【YORU.TK】以花開始，以華結束。

帝君無情。

※

「柾國，娶親一事，你瞧過你皇額娘給你的名單嗎？可有中意的人選？」

當聽見皇阿瑪突如其來的這番話語的時候，田柾國先是感到錯愕的愣了愣神，從手裡的書本移開了視線，抬眼看向前方正在習字的皇阿瑪，一時三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。

「柾國，朕在問你話呢。」

許久也沒聽見田柾國的答覆，皇帝手裡的動作便停頓下來，抬眼對上田柾國那走神的雙眸，沉聲的開了口，田柾國聞言扯回了思緒，合上了手裡的書並擺放到一旁，隨後起身走到皇帝的面前跪了下來，聲線清澈的開了口。

「回皇阿瑪的話，兒臣年紀尚親，此刻只想把心思寄放於學習之上，兒臣實在不欲有負皇阿瑪之厚望，娶親一事不知能否先緩一緩？」

田柾國說這番話的時候微微垂下了腦袋，並不敢直視皇帝的雙眸，皇帝聞言並沒有馬上回話，只是靜靜的打量跪在地上的田柾國，片刻以後，皇帝才繼續習字，沉聲的緩緩開了口。

「既然如此，那就先緩緩。只不過，朕還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瞧見你娶妻生子，朕的身體已不如從前好了，所以柾國，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娶親之事吧。」

「... 兒臣知道了。」

「起來吧，朕有些乏了，你且退下吧。」

田柾國在得到允許以後才重新站了起來，恭敬的回了一句話後便邁步了開了養心殿，皇帝看著田柾國離開的背影放下了毛筆，若有所思的微微瞇起了雙眸，直到自家的近身太監走進殿內的時候才扯回了思緒。

「皇上，霜郡王來了。」

「讓他進來，朕正好有要事找他。還有，那酒送過去了嗎？」

「回皇上的話，已經送過去了。」

皇帝的近身太監在回話後便回到殿外，宣霜郡王冥洛進內面聖，冥洛步伐慵懶卻不失優雅的緩緩走進殿內，哪怕是面對君王，臉上的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冷冽，就如同封號一般，冷若如霜。

「兒臣給皇阿瑪請安，不知皇阿瑪找兒臣所謂何事？」

「朕有一酒，剛讓人賞給咱們的金軍師，朕想你去瞧瞧，金軍師有否把酒喝盡。」

「回皇阿瑪的話，兒臣這就過去。」

冥洛聞言只是聲線清冷的回應了一句，隨後便邁步離開了養心殿，前往軍師所在之處，直到遠離開養心殿的範圍以後，冥洛才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頭。

.... 皇阿瑪這是察覺到些什麼了 ......

※

正在小涼亭裡一邊品嚐著酒、一邊欣賞著眼前的雪景的金泰亨，在看見了田柾國從不遠處走過來的那抹身影的時候，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，站起身來朝著對方恭敬的行了禮。

「微臣金泰亨見過太子殿下。」

「本殿說過，若無旁人，你不必向本殿行禮。」

看著眼前對自己恭恭敬敬的金泰亨，田柾國心裡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，金泰亨聞言只是淺淺的笑了笑並沒有回話，重新坐下拿起一隻乾淨的杯子，往裡面倒滿酒後便把杯子放到田柾國的前方。

「美景配美酒，殿下既然來了，陪微臣喝杯酒吧？」

金泰亨把自己的酒杯滿上以後，便舉起酒杯臉帶微笑的看著田柾國，田柾國默不作聲的拿起了酒杯，和金泰亨的互相敬了一下酒便一喝而盡。

「聽說殿下要娶親了，也不知是哪家小姐竟有這般的福氣。」

「本殿一個都沒選上。」

金泰亨再次拿起了酒瓶替兩人的酒杯滿上，當聽見田柾國的這番語的時候，手上的舉動不禁停頓了一下，把酒都滿上後便把酒瓶放下，垂下眸子淺笑著低聲的開了口。

「娶妻求賢淑，殿下的眼光莫要太高。」

「金泰亨，你真希望本殿娶妻？」

「殿下難道才喝一杯就醉了嗎？殿下娶妻乃天大的喜事，微臣又怎會不希望殿下娶妻呢？」

「你倒是看著本殿的雙目再說一遍。」

金泰亨的這番話讓田柾國不禁有些怒了，他伸手抓上了金泰亨的肩膀強迫對上轉過身本面向自己，並用另一隻手掐上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對上自己的雙眸。

「金泰亨，你明知道本殿想娶的只有你。」

「殿下果真是醉了，微臣是男子，殿下又如何能娶微臣呢？」

金泰亨微微笑著的抬手移開田柾國的雙手，聲音不溫不火的緩緩回應了一句，在田柾國想要再次開口之前收起了笑臉，神色變得認真起來，壓低了聲線吐出了一句話。

「隔牆有耳，還請殿下擅自珍重為好。」

田柾國聞言沉默不語，像是賭氣一般撇過了腦袋不再看著金泰亨並伸手拿過酒杯一喝而盡，看著眼前的田柾國，金泰亨淺笑著垂下雙眸看著酒杯，手指擵著杯子的邊緣低聲的開了口。

「柾國，你還記得從前我便跟你講過我倆這輩子都不可能嗎？」

「國兒，你該認清你的身份。這後宮跟前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，你是我朝未來的天子，你的妻子、侍妾自然得是朝中的一些重臣之女，而非男子。皇上，亦絕不會允許你娶一名男子，不管是妻還是妾，都不會。」

金泰亨把話說完以後便舉起酒杯一喝而盡，在說這番話的時候，金泰亨捨棄了所謂的禮節、規矩，讓兩人的關係彷彿回到了從前，從前田柾國還沒正式被立為儲君的時候，從前兩人亦師亦友的時候。

田柾國聞言也沒回頭看向金泰亨，雙眸裡的神色變得暗淡下來，微微抿著雙唇彷彿是在努力的壓抑著些什麼，直到聽見了金泰亨的咳嗽聲，才心感不妙轉過身看向對方。

在瞧見金泰亨臉色刷白，有一抹鮮紅從他的嘴角處緩緩滑下的時候，田柾國的心裡不禁頓了一拍，再也顧不上那些禮節和規矩，站起來走向金泰亨並伸手把對方擁進懷裡，正想要開口喊人過來讓人去請太醫，卻又因金泰亨的制止而閉上了嘴。

「不必請太醫了，酒是皇上賞的 ….  這酒瓶是鄰國近日送來的貢品，瓶身一分為二 …. 紅色按鈕有毒，而綠色則無毒 .... 咳 ....」

對於田柾國這番舉動金泰亨也沒有抗拒，只是順從的靠在對方那溫熱的胸膛前輕輕的說著話，說著說著便再次皺起眉頭咳嗽起來，噴出了一攤鮮紅，染紅了自己那身白衣，也沾污了田柾國那身淡藍色的常服。

「你為何明知酒有毒還要喝下去 .....」

田柾國不知道何時已經哭了起來，金泰亨抬頭對上田柾國那雙通紅的雙眸，抬手輕撫上對方那輪廓越發分明、長相越發俊俏的臉龐，嘴角淺淺的勾起了一個弧度，輕聲的開了口。

「這是皇上的旨意，教我如何能違抗 …. 殿下莫要哭了 ... 殿下請答允泰亨一件事情，來日登基定要做一位明君 .... 泰亨無法再繼續守在殿下身旁，還請殿下好好辨認誰忠誰奸，不要被奸臣所害 .... 好嗎？」

「我根本不想要這天下，我想要的由始此終只有你。」

聽著金泰亨這番像是離別的話語，田柾國便哭得更加厲害，聲線哽咽的吐出了心底話，金泰亨聞言微微笑了起來，剛想要開口回話卻又冷不防咳嗽起來，待平復下來以後，才看著田柾國有氣無力的開了口。

「殿下，心有泰亨，足矣。」

田柾國整個哭成淚人，無法再開口講些什麼，只是默默的收緊了摟抱著金泰亨的雙手，當金泰亨的手無力垂下的剎那間，田柾國便再也壓抑不住聲音，放聲大哭起來，哭得如同孩童一般。

「.... 皇阿瑪讓皇兄來的，對嗎？」

田柾國有點失魂落魄的緩緩步離開小涼亭，當看見迎面而來的冥洛的時候，便默默停下了腳步，聲線有些沙啞的開口詢問了一句，冥洛只是默不作聲，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，田柾國瞧對方這反應也便知道自己是猜對，苦澀的笑了笑。

「皇阿瑪為何要這般狠心？」

「因為您是本朝的儲君。」

「若我答允娶親，皇阿瑪是不是會留他一條活路。」

「或許會，或許不會，誰又能真猜透皇阿瑪的心思。」

田柾國聞言垂下了雙眸，不明所意的笑了一笑，冥洛說得對，皇上的心思根本沒人能夠猜摸得透，冥洛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田柾國，沉思了數秒後，才聲線清冷的幽幽吐出了一番話。

「還記得從前有一位皇子，因為一直忤逆帝皇之意而最終落得被革去黃帶子並貶為庶民，流放寧古塔，永世不得入關的下場。帝王之家都是先君臣而後父子，親生骨肉尚能如此，更何況他倆僅是軍臣關係？今日之事，是給太子殿下也是給本王的一個警告，懂了嗎？」

田柾國聞言感到一絲錯愕的抬眼對上冥洛的雙眸，冥洛臉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冽，也沒等田柾國的回應，便轉過朝著小涼亭的方向走去，田柾國看著冥洛離開的背影，片刻以後才低聲開了口。

「... 本殿懂了。」

※

數月以後，田柾國便遵照皇帝的意思娶了某位國公的女兒為妻，而皇帝也如同他所說一般，身體早已大不如前，在田柾國娶妻後不久便已駕崩，而身位儲君的他也隨之繼位，新帝即位，朝中的文武官員都有不少變動。

「皇上駕到。」

正在紫禁城內城府中翻閱軍書的朴智旻，在聽見新皇那近身太監的聲音的時候，便馬上合上了書本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常服，在看見田柾國的身影的時候，便單膝跪了下來，恭恭敬敬的開了口。

「微臣朴智旻，參見皇上。」

「朴侍衛，請起。朕今日前來，是有一事要和你商議。」

田柾國讓朴智旻起身以後，便走到前方的椅上坐下，聲線清澈卻不失威嚴的緩緩開了口，朴智旻聞言心裡不禁感到有些疑惑。

「回皇上的話，我國目前戰事不興、百姓安樂，不知皇上今番前來，所為何事？」

「朕剛登基不久，根基尚未隱固，如今朕的身邊正缺一個可信之人，不知朴侍衛的意思如何？」

「皇上 ...」

田柾國的這番話語朴智旻他聽明白了，可明白歸明白，心裡卻還是不敢相信，從前田柾國還沒被封為儲君的時候便已經不怎麼待見他，可如今卻有意把他提拔為親信？

看著朴智旻一臉錯愕，田柾國心裡自然明白對方是在想些什麼，卻也沒向對方多作解釋，只是淡淡撇了近身太監一眼，太監隨之便朗聲開口。

「朴侍衛，請接旨。」

朴智旻聞言便馬上扯回了思緒並再次單膝跪了下來，微微垂下腦袋不再直視君王以示敬意，本等著田柾國身邊的大監開口宣讀詔書，卻沒想到會是田柾國親自開了口。

「朕現在命你為正一品領侍衛內大臣，替朕好好管教那些御前侍衛和禁軍，你可千萬別讓朕失望。」

「臣，朴智旻領旨，謝主隆恩。」

朴智旻從田柾國的手裡接過金黃色的詔書，得到田柾國的允許後才站起身來，田柾國隨之也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向朴智旻，在他的身旁停下了腳步，壓低聲線幽幽吐出了一番話語。

「朴智旻，替朕好好照顧霜親王，你若負他，朕絕不饒你。」

「.... 回皇上的話，微臣絕不負他，還請皇上安心。」

田柾國聞言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神色堅定的朴智旻，隨後嘴角淺淺的勾了勾，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後便邁步離開，身旁的太監隨之朗聲開口。

「擺駕，回宮。」

「微臣恭送皇上。」

朴智旻亦隨即朝著田柾國的方向微微彎下了腰，恭敬的開口說了一句話，他看著田柾國離開的身影，若有所思的微微瞇起了雙目。

... 他是從什麽時候發現他和霜親王之間的情感的？不管怎樣，真的，謝主隆恩 ....

※

「奴才見過霜親王，皇上，是時候該翻牌子了。」

一位太監捧著裝有眾紀子的綠頭牌的小盤子走進了養心殿，在瞧見霜親王也在一旁的時候便先恭敬的喚了一聲，隨後才把小盤子遞到田柾國的面前。

「朕還有要事和霜親王商議，今晚宿在養心殿。」

眼看著田柾國又找了個藉口不翻牌子，冥洛不禁皺了皺眉，太監聞言因想起了太后的話語而不禁感到有些為難，悄悄的把目光撇向霜親王。

「聽太后說皇上已許久沒進後宮，政事再繁忙皇上也要多去後宮走動，可別忘了這後宮和前朝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。」

當聽見了冥洛的話語，田柾國便淡淡的撇了一眼對方，隨後便伸手翻過那屬於皇后的綠頭牌，太監這才鬆了口氣。

「那奴才先告退了。」

太監恭敬的說了一句話後便邁步離開了養心殿，直到殿中再次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時候，田柾國才低聲的幽幽開了口。

「皇兄，國兒想他了。」

當沒旁人的時候，田柾國對冥洛的稱呼便變回從前一般，冥洛聞言默默的站了起來，走到田柾國的面前，聲線清冷的開了口。

「把手伸出來。」

田柾國儘管感到疑惑卻還是把右手掌心朝天的伸了出去，冥洛隨即便從腰間掏出了一塊玉佩放到他的手中，田柾國看著眼前這塊玉佩微微瞪大了雙眸。

「皇兄，這 ....」

當年先帝除了下旨意把金泰亨賜死，還下了旨意把屬於他的一切物品銷毀，為的就是要讓田柾國徹底忘了金泰亨這一個人，然而先帝再怎麼也不會預想得到，金泰亨這個人的一切早已刻劃在田柾國的心深處，形成一道永不磨滅的烙印，以至於他一眼便能辨認出來此玉佩是金泰亨的貼身之物。

「這是當年我從他腰間扯下並悄悄藏起來的，如今也該給你保管了。」

「皇弟，這世人總把寵愛二字放一起，愛裡面一定有寵，可這寵裡面卻不一定有愛，你懂我意思嗎？」

「天色已晚，本王就先回府了，皇上也早些移駕到皇后那兒，莫讓她空等了。」

冥洛把話說完以後便邁步離開了養心殿，田柾國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淺淺的笑了笑，抬手把原本繫在腰間的玉佩扯掉並換上屬於金泰亨的玉佩以後，便邁步離開了養心殿。

「擺駕，儲秀宮。」

在前往儲秀宮的一路上，田坐在龍輦上的田柾國一直垂眸看著繫在腰間的玉佩，雙目的深處有著一層淡淡的悲傷，直到臨近儲秀宮的門外，田柾國才恢復了平日裡那神色冷傲的模樣。

「臣妾恭迎皇上，皇上萬福金安。」

「起來吧，天涼了，皇后怎麼站在宮門外候著。」

一位溫婉賢淑的女子恭敬的迎接田柾國的到來，田柾國讓對方起身後便撇了一眼近身太監，太監隨之便向他遞上一件漆黑的披風，田柾國伸手拿過並把披風蓋到女子身上。

「謝謝皇上。」

「進去吧。」

女子因為田柾國的這番舉動心裡感到高興，甜美的笑了起來，隨後跟隨在田柾國的身後緩緩的走進宮裡。

※

『金泰亨，你可知道，若我能選擇，我寧可負天下人，也不願負你，只可惜我生於帝王家，我沒得選擇。金泰亨，我答應你，這後宮的女人他會寵，卻永遠不會去愛。而他所做不到、得不到的，就換皇兄去做、去擁有吧。』

※

「世人都說帝王無情，誰又何曾了解，帝王的無情，只因痛失了最愛之人，今生無法再另愛他人罷了。」

「若他真無情，便也不會默許了我倆的事情。」

※

完。

首先不負責任的小百科：

一）儲君，即太子殿下／皇太子，現任皇帝指定及認可的繼承者，下一任皇帝。

二）郡王及親王均為宗室爵位，而宗室的爵位有14等。

　　郡王，爵位中第二等，皇子、宗室子、外藩得封之，也是和碩親王世襲者、承嗣者之封號。

　　親王，爵位中第一等，唯皇子、皇兄弟可以獲得此爵位。

三）一般侍衛都是住紫禁城的外城，而一些較得寵的則住內城，但都不會住宮裡，只會按值班時間到宮裡值班。

四）關於官職，小夜這裡是參考了清朝時期的官職，分為文官、武官，官階高低由秩品來區分，由最低的從九品到最高的正一品（從九品之下還有些是未入流的，那些就不提了）。

　　朴智旻一開始為正三品的一等侍衛，由上三旗子弟中才武出眾者充任，掌管延宿衛以及隨扈皇帝之事。（隨扈指隨皇帝出巡的，宿衛指於宮禁時間中值宿擔任警衛之人）

　　而後來的領侍衛內大臣屬正一品的官職，均由皇帝直接欽選，掌管御前侍衛和統領禁軍，保護皇帝安全等。

小夜的話：

第一次正正式式試著寫古風，果然挺難的。

不管儲君還是帝皇，總會因為身份的關係，而有很多很多的無可奈何，或是很多的迫不得已，

這些無可奈何、這些迫不得已，他們都無法一一解釋清楚，也不能一一的解釋清楚，

其實我們也一樣，人很多時候總會因為自己的某些身份而有很多說不清、道不明的無奈和迫不得已，

不管是家庭、朋友、還是職場上的，都一樣。

凡事都有兩面看吧，就像先皇殺掉泰亨這決定是對是錯，也一樣有兩面看，

只要換個角度、換個立場，答案便會變得不一樣了。

金泰亨他懂，所以明知道酒裡有毒也笑著喝進肚裡。

田柾國他懂，所以哪怕不情願到最後還是娶妻立妾。

結果最幸福的是旻洛兩人 (咦?

YORU.TK 2018.08.26